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红烧肉

我带着阿富在山坡上等待,阿富是我的第九个阿富,前面的八个阿富都因长得太肥,被爸爸杀了卖去了给前山的酒家。

“阿富,你不要长太胖,太胖就要被爸爸杀了去卖钱了!”

阿富哼哼叽叽了几声,我也不知道它有没有懂我的意思。

这个阿富是我最喜欢的一个,因为它身上长有黑色的斑纹,一大片在背上,看上去很漂亮也很威风。

我看了看远处,太阳快下山了,看样子,今天是不会有人来了。

“阿富,我们回家吧!”

阿富又哼哼了几声,表示同意。

阿富最乖了,从来不会反对我的意见,我说什么它都会听,我说什么它都表示同意,每一个阿富都是。所以,我总要有一个阿富陪在身边,爸爸杀了一个,我就再找一个。

我转身刚要往回走,远远地看见两个人向这边走来,一个男的,一个女的,背着大大的背包。

“阿富,有两个人啊!爸爸说,每次只能带一个人回家,我们回家吧!”我转身带着阿富往家里去,那两人却叫住了我:“小妹妹!”

我回头,停住了脚步。

那两个走到了我跟前,十分好奇地看着阿富,阿富哼哼叽叽了几声,表示对他们的注视不满。

那个女的说话了:“小妹妹,你是住在这山里的吗?”

我点点头,看着那个女的,她扎着一对整齐的辫子,辫子上有一对很好看的粉红色蝴蝶结。真的是很好看的蝴蝶结,我咽了咽口水。我的头发总是短短的,乱蓬蓬的,家里没有梳子,也没有人帮我梳头。

那个女的又问:“小妹妹,你知道情人崖怎么走吗?”

我盯着她的蝴蝶结看,没有说话。

那真是很好看的蝴蝶结。

粉红色的蝴蝶结。

那个男的在一旁说:“小冰,这女孩看样子是个傻子,还是别问她了,问了也没用。”

阿富立即哼哼叽叽表示反对,阿富是最不喜欢别人说我傻了。

“你们跟我走吧!我带你们去情人崖的路。”我转身,向前走去,“阿富,我们走!”阿富立即一路小跑跟着我。

我听见身后那个女的正在说那个男的:“你看,你惹人家生气了。真是的,说话也不会,好好地说人家小姑娘是傻子,难怪她会生气!”

“你看她居然拿只大肥猪做宠物,身上脏兮兮的,眼神又木呆木呆地盯着你看,不象傻子象什么?”

“你还说!”那个女的有些生气了,快步走了上来,走到我的身边。

“小妹妹,这里离情人崖还有多远?”

“不算远,我和爸爸去过,早上太阳刚出来的时候去,中午太阳正当顶的时候就到了。”

那个女的转身对那个男的说:“阿强,还有四五个小时候的山路,现在都快天黑了,今天是赶不到了,不如找个地方扎营,明天一早再走?”

那个男的表示赞同:“好!夜里走山路不安全!”

那个男的问我:“小妹妹,知道这附近哪里有流水吗?”

我咬了咬手指头,今天中午吃饭我用手抓的菜,手指上还有咸菜咸味,很香,很好吃。

“知道,就在我家屋后面。”

那个男的对那个女的说:“小冰,不如我们今晚不露营了,去她家借住一晚上?”

“好啊!”

那个男的又问我:“小妹妹,你家有些什么人吗?”

“爸爸和我,还有很多猪!”

“你们在这山里住了多少年了?”

“不知道,我记得是一直住在这山里的。”

“你多大了?”

“十二岁!”

“十二岁?”那个男的和那个女的都有些不相信,我知道,他们不是第一个不相信的人,以前很多来我们家的人都以为我只有七八岁。

“我们今晚住在你们家,你爸爸会不会同意?”

“没有问题,我爸爸很好客的,有很多人都来我们家住过。”

“你爸爸是做什么的?”

“养猪啊!养了好多的猪,卖到山下的酒店,我们家的猪很有名的,很多人都喜欢!是纯天然的猪,从不用饲料。”

“那我倒想尝尝!”那个女的笑了。

“爸爸会做给你们吃的!”我也笑了。

走进家里,爸爸正在前屋抽烟,爸爸抽烟好凶,每天要抽好多烟。

那个男的向爸爸说了他们的意思,又拿出两张钱来给爸爸,说是借住的报酬。爸爸收了钱,要他们在前屋坐坐,说是去准备晚饭和床铺。

爸爸拉着我来到厨房,阿富也跟了进来,爸爸凶狠狠地低声对我说:“怎么带两个人回来?我不是跟你说每次带一个人吗?”

我很害怕爸爸对我凶,每次他一凶,我就会发抖,“今天等了一天,就只等到这两个人。我也不想带他们回来的,是他们自己要跟来的。”

爸爸抓了抓头上的乱发,又用手抓住我的胳膊,使劲摇着我,“你找空把那个女的引开,知道吗?”

我点了点头。

晚饭是爸爸做的,一大碗红烧猪肉,一小碗咸菜,还有一大锅的白米饭。

我用手抓了一大把咸菜到自己的碗里,然后又用手一点一点拈起来放到嘴里吃,咸菜很香,很好吃,手指也很香,舔起来和咸菜的味道一样。

那个女的怪怪地看着我,她不是第一个看见我这样吃饭露出怪怪表情的人,以前来过我们家的很多人看见我这样吃饭都露出过同样怪怪的表情。

“这肉真香!”那个男的吃了一块又一块,赞不绝口:“和外面那些饲料养出来的猪就是不一样!”

“我们家的猪肉最好卖了,比其他人家的猪肉贵上一倍,但酒店的人还是要到我们家来买!”我一边舔着手指一边说。

“的确是香!”那个女的说:“等我们下山的时候,再到你们家吃红烧肉好不好?”

“当然好!”爸爸低头扒着饭。

那个男的和那个女的一个劲地吃着那碗红烧猪肉,很快那碗红烧肉便被他们吃光了。

他们根本没注意到我和爸爸没有吃那碗红烧肉。

他们也没吃我吃过的那碗咸菜。

阿富一直坐在门槛边,对着他们直哼哼。

吃完晚饭,那个男的对着正在抽烟的爸爸说:“我想去看看你养的猪,可以吗?”

爸爸放下烟杆,点点头。

爸爸站起身,带着那个男的往猪圈去,那个女的也要跟上,我一把拉住那个女的,油油的手拉脏了她白色的衣服。

“我带你去后面溪水里洗澡吧!”我缩回手,盯着她的蝴蝶结看。

那对粉红色的蝴蝶结在昏黄的灯光下有些暗沉,但还是很好看。

那个女的点头:“好啊,省得过一会挤在一堆也不好洗!”

我拿着风灯带着那个女的往屋后去,阿富也跟着我们一起。

那个女的手里拿着从她大大的背包里面拿出来的瓶瓶罐罐,我不知道那些东西是作什么用的,但我闻到那些瓶瓶罐罐里有香味,不知道是不是吃的。

来到溪边,我放下风灯,“你洗吧!我帮你看着衣服。”

那个女的问我:“你不洗吗?”

我摇摇头:“我不喜欢洗澡。阿富就从来不洗澡。”

那个女的脱了衣服跳进了水里,夏天的夜里的溪水也是冰的,她打了个寒颤,开始在水里搓着她的身子。

她的皮肤真白。

她解下粉红色的蝴蝶结,把蝴蝶结和衣服放在了一起,又打开她的瓶瓶罐罐,涂抹在头发上,在流动的溪水里洗着头发。

我偷偷拿起她的蝴蝶结,紧紧地攥在了手里。

寂静的夜里,传来一声惨叫和猪们的欢叫声,阿富兴奋地摇起了尾巴,在原地转起了圈圈。

那个女的吓了一跳,拔开湿漉漉的头发问我:“刚才是什么声音?”

我将拿着蝴蝶结的手藏在了身后,“是猪在叫,可能是爸爸在喂它们吧!猪一有东西吃就会特别高兴,就会叫个不停!”

那个女的松了一口气,继续洗她的头发。

她的头发也很好看,在风灯下黑黑的漂在水面上,随着溪流漂动。

空气里还有她涂抹在头上那些东西的香味。

很好闻的香味。

原来那些瓶瓶罐罐里的东西是不能吃的,是用来洗头洗澡的。

我有多久没洗澡了,又有多久没洗头了,我自己都不记得了。

我怕洗澡就会洗掉我手指上那咸菜的咸味,很香,很好吃的味道。

我又开始啃自己的手指头。

另一只手还紧紧攥着粉红色的蝴蝶结,藏在身后。

那个女的终于洗完了澡,她上到岸上,擦干身体,开始穿衣服。

她对我笑:“小妹妹,今天走了一天,浑身是汗,洗个澡真舒服!”

我看着她,她的笑容真好看,眼睛弯弯的象天上的月牙儿。

还有些亲切,有些阿富的味道。

她弯腰收拾她的脏衣服,“咦,我的蝴蝶结哪去了?”

我不吱声,看着她,手攥得更紧了,怕一放手,蝴蝶结就变成蝴蝶飞走了。

她看了我一眼,又笑了:“你若是喜欢的话,就送给你吧!”

我愣了,送给我吗?是真的送给我吗?她是骗我的吧?过一会儿,她又会来抢走吧?就象爸爸每次说不杀我的阿富,最终在我睡觉的时候又杀了,第二天就送去给了山外的酒家。

我转身,飞快地跑走了。

我不能让她把蝴蝶结从我这里抢走。

阿富跟在了我的身后。

我撞在了爸爸的怀里。

爸爸问我:“人呢?”

我指了指溪水那边。

爸爸说:“你该去喂猪了!”

我点点头,和阿富一起向猪圈的方向走去。

阿富听到有吃的了,高兴地哼哼直叫。

来到猪圈,那是一间大大的用木头砌成的房子,里面有很多很多的猪,都是阿富的同类,但它们没有阿富的花纹,威风的花纹。

那个男的已经被剥光了衣服脸朝下躺在地上,地上有很多的泥巴。

我把铡刀推到他的身边,打开铡刀,把他的胳膊放在了铡刀上,用尽全身的力气压下。

血还在流,他身上的血应该还是热的吧!

猪们闻到了血的味道,叫得更是欢了。

我继续铡下,将他的胳膊切成了一段一段。

我把手掌那一段留给了阿富,阿富喜欢吃手掌。

将其它的部分扔进了猪圈,猪们抢食着。

我翻过他的身体,看见了他的脸,他的脸上已经没有了眼睛,空洞洞的。

爸爸已经收集到多少双眼睛了,我数不清。

已经快够妈妈在天上用的了吧!

妈妈在天上收到这么多双的眼睛,一定很开心吧!

我听见溪边方向传来一声女声的尖叫。

我眼前突然闪现那个女的带笑的眼睛,很亲切,就象阿富。

我飞快地跑着,在黑夜里飞快地跑了起来。

阿富没有跟来,它还在吃着它的晚餐。

“爸爸!”我气喘吁吁,向正在用尖刀挖着眼睛的爸爸大声喊。

爸爸停住了手,望向我,他的眼睛在风灯下通红通红的。

“爸爸,不要挖她的眼睛!”我大声喊。

爸爸恶狠狠地说:“快去喂你的猪!”

他停在空中的手落下,尖刀割向那双象月牙一样弯弯的眼睛。

我泪流满面,颓然坐在了地上。

爸爸开着摩托车送猪肉去前山的酒店了,爸爸每天都要去送一次猪肉,我们家的猪肉在那里特别好卖。做成红烧肉,是一道地道的土菜,几乎每个来这里旅游的人都会来尝一尝。甚至还有人远道赶来只为吃这个菜。

家里只有我一个人。

饭桌上放着许多的瓶瓶罐罐,是那个女的用过的瓶瓶罐罐。

很香的瓶瓶罐罐。

我拿着她用来洗头的那瓶,走到溪边,踢掉鞋子,走进溪水中。

打开瓶盖,将里面的东西倒在了头上,学着她的样子,开始洗头发。

很香很香的味道。比咸菜的味道还要香。

阿富在岸上好奇地看着我。哼哼叽叽。

我又带着阿富在山坡上等待,乱蓬蓬的头发上扎着一对粉红色的蝴蝶结。

我看见远远的有一个人背着大大的背包向这边走来。

我对阿富说:“阿富,这次只有一个人,爸爸说一次一个,多了麻烦!”

我拉了拉头发上粉红色的蝴蝶结,向那个人迎了过去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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